2024年2月10日 星期六

【星穹鐵道│應楓】 與君一瞬 (短篇完)

 

※ 2024農曆新年賀文,應楓原作向

※ 非常臨時浮現的靈感腦洞,沒有立大綱也沒有多考究,可能與原作衝突,請多包涵。

※ 角色許多自理解,OOC都歸我

※ 祝大家新年快樂!龍年行大運!


  今天丹楓的心情明顯不太好。

  這很反常,畢竟多數時候,與朋友們的聚會時光總會是他最和顏悅色的時候。

  「飲月,怎麼了嗎?」於是,向來有話直說的羅浮劍首便這麼在餐桌上提出來了。

  連平常與他最陌生的鏡流都明顯感受到了,可見他的壞心情是真的表露無遺。

  丹楓沒有馬上答話,仍是低垂著目光看著眼前的滿桌佳餚。

  倒是一旁將最後兩道飯菜端上桌的應星替他答了:「他方才說,今年沒辦法和我們圍爐了。」

  「怎麼會?為什麼?」

  「嗯?這不是早就知道嗎?」

  「哇阿,今天的飯菜這麼豐盛啊!」

  三句截然不同內容、不同嗓音的話語疊加在一起,讓應星一時間不知道該回應哪一個,於是他挑了最後一句最簡單的。

  「對。所以我才想說,今天就當圍爐了,反正下週就年三十了。」他應著白珩的話,視線卻是看向丹楓,話間帶著笑意,明顯有意安慰一下正處在小脾氣裡的戀人。

  「咦——所以為什麼今年不行?」向來有疑必問的景元並沒有放過這個問題,果然下一瞬間就接著提出來。

  「今年屬龍,飲月年初一要行『持明輪祭』的,每十二年固定行一次,你年紀還小,上一輪大約沒什麼印象吧。」鏡流輕啜了一口茶,淡然答道。

  「啊對喔,以前曜青仙舟的天風君也要行輪祭的,這一提我才想起來,『持明輪祭』前龍尊要行清戒的吧?好像是……七日還是一旬?我記得有很多古板教條的事要守,難怪你心情會這麼差!」白珩登時恍然大悟。

  應星有些訝然地望向丹楓,挑了挑眉表達自己的疑惑,因為他是此刻才第一次聽聞關於「輪祭」之事。

  今日聚會前,丹楓也僅提到沒辦法陪他共渡年節,應星本未多想,僅當臨時又有些持明族要事需要他這位龍尊處理,想著大約用餐時丹楓會向眾好友們一同解釋,便也沒多問。

  丹楓同樣望向應星,卻僅是語調平淡地回答了白珩的問題:「輪祭清戒前六後五,共計十二日,不得離居、不見外族、不茹葷飲酒。」

  他話一說完,眾人臉色登即都垮了下來,以前沒和丹楓相熟都不知道,這持明龍尊身上的戒律可真不是普通煩人。

  也難怪丹楓心情會不好。

  可應星仍感到有些不對勁,以他對丹楓的了解,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尚未道明。

  於是,他便接著開口問了:「十二年的『輪祭』和平時的新年祭還有什麼不同嗎?」

  原以為丹楓會說些什麼更讓人沮喪的事,但他反倒是對著應星勾了勾嘴角,輕聲道:「『麟淵舞雩』會更精采些,你可要來瞧一眼啊。」

  「麟淵舞雩」指的是每年初一日出之時,飲月君於麟淵境海面上,一邊驅動雲吟御水、一邊搭配著傳統的持明樂曲舞蹈的祭祀活動,可說是羅浮每年過年最精彩的儀典之一。

  「那是自然。」應星當即回應道。

  自認識丹楓的那年起,應星每年可都是盡可能搶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完全程的。

  可丹楓的神情似乎仍難掩低落,應星內心大感不解,但仍試著勸慰道:「既是如此,那今日便把年三十你想做的事做盡吧,雖然今年無法一起圍爐,但來日方長嘛,明年、後年,甚至到十一年後我們都還能一起……你們怎麼了?」

  話到一半,應星忽然發現,不僅是丹楓,所有朋友都正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奇特目光看著他,隨後又似乎陷入了七分尷尬、三分傷感的氣氛。

  眾人相覷了半晌,最後才由景元在他師父明示的目光下,輕咳了一下說道:「呃,其實也沒什麼,剛剛聽到你說『來日方長』,雖然能知道確實是這樣沒錯……」

  「啊。」不用景元說完,應星登時也理解了。

  在一眾長生種族中,由他這位短生種說出的「來日方長」不免顯得有些滑稽,並襯出了幾分悲涼。

  正當應星思考著該說什麼緩和這品嘗起來有點哀戚的沉默,丹楓看著他先開口了,「別猜了,應星。」

  果然,自己一系列試圖搞懂丹楓情緒來由的舉動全被他看在眼裡。

  「我只是這幾日排演著儀典的舞,總覺著可惜……」丹楓環視了一遍在座的好友,「今年不是『重輪祭』。」

  他這麼一說出口,在座兩位經歷較豐富的女士似乎當即也懂了,鏡流淺笑著點了點頭,白珩也跟著感嘆了一句:「『重輪祭』啊,確實呢,要是能讓我們小應星也看見那就太好啦!」

  而經過兩人一番解說,應星才明白,所謂『重輪祭』是持明族新年祭典中最盛大的行典方式,「重輪祭」時的麟淵舞雩光是時長就比常年祭多了約五倍,也多了輪祭兩倍不止,龍尊越後段的舞蹈更是越為精采,甚至還會透過舞蹈重演飲月君封印建木的經典歷史,確實是很值得一看的演出。

  可所謂「重輪祭」,顧名思義,便是一輪十二年相乘,每一百四十四年才會行的祭典,上一次的重輪祭是在三十六年前,應星尚未來到羅浮仙舟之際,而下一次……無論如何是看不見了。

  這下,餐桌上的氣氛似乎更為沉悶了。

  「我說你們啊。」應星遂有些無奈地笑道:「我自己都不在意這些身外事了,你們又何必搶著為我可惜?」

  「知道你這般心思。」丹楓看了應星一眼,語調平靜,聽不大出悲喜,「我本是不欲提的。」

  但在那瞬間應星似乎看懂了,他和丹楓互通心意時,便約定過只看眼前事、情盡此生時,把握每個當下,對於未知的將來不多作他想,方不會破壞每時每刻重要的體會。

  可即便知道這個道理,也不可能真的對此毫無預想跟感受,尤其丹楓要揹負的未來遠比他要長得多,丹楓本不欲提起這既定的宿命徒然擾人心波,卻又情難自禁。

  想到這裡,應星也不免覺得有點心疼。

  於是,他湊到丹楓身邊,半擁著對方,輕笑著在丹楓耳邊勸慰道:「不可惜。不過一次誰都可以瞧的祭典,我才不稀罕呢……我可是,早看盡了你誰都瞧不見的種種模樣,不是嗎?」

  最後的半句是幾近無聲的氣音,儘管內容只有丹楓能聽見,但他霎時紅透了的耳根,還是能令另三人大致猜到應星話中內容。

  登時,起鬨與調侃聲此起彼落,餐桌上原先略顯沉悶的氣氛也消融了。

  這頁揭過去後,五人又再度回到平常相處時的模樣。

  你來我往、吵吵鬧鬧、嘻言笑語地,將桌上應星主廚的菜餚吃了個淨後挨個誇了一遍。

  丹楓的神色也跟著放鬆不少。

  應星本以為一切如常了,但在其他好友們一個個回去後,丹楓不尋常的模樣就又顯了出來……

  雖然,應星其實並不討厭這個變化。

  丹楓變得挺黏人的,連碗盤都不讓應星花時間洗,施了個簡便的雲吟術了事,就把人拖到床榻上去了。

  「難得見你這麼撒嬌……」應星本還想調侃幾句,隨即被丹楓帶著微慍的一句「閉嘴」給堵了回去。

  然後,持明龍尊便身體力行地用最直接的方式讓戀人閉嘴了。

  應星輕輕笑著,擁著丹楓享受著這稱得上是熱烈的親吻。

  心跳在唇舌的纏綿間漸漸便得有些失控,直到應星感覺再吻下去,丹楓今夜恐怕是回不去麟淵境了,丹楓才輕喘著氣放過他,轉而將臉貼靠在他的胸膛上,閉者眼輕聲問道:「你今日說的可是實話?」

  「哪句?」應星也輕輕回抱住戀人,他總覺得丹楓像是在聽著自己的心跳聲。

  「不稀罕見我那些旁人都見得的模樣。」丹楓應道,語調仍是一貫的清冷。

  但應星知道那些埋在戀人心海中的情感總是炙熱。

  「不全是。」於是,應星笑了笑,也把自己的情感全心交了出去,「我總想見你的每個樣子。」

  應星撫著丹楓的臉龐,讓他抬眼看看自己。

  「但我並不在意那少許遺憾,」應星又輕輕地烙了個吻在丹楓的前額,「因為我擁有的已經足夠多了。」

  「果然,今夜我還是不回去了吧。」停頓片晌,丹楓又再度捧著應星的臉吻了上去。

  「嗯?不要緊嗎?」雖說是求之不得,但應星還是為戀人顧忌了一下遠慮,「非出行日睡我這,待你回去,龍師會議上可有得受了。」

  「反正下週便要行清戒,有的是時日和他們週旋。」丹楓無所謂道,順著往下親吻的同時,開始拆解應星身上的服飾,不知何時冒出的龍尾,也已順勢纏上了應星的大腿……

  「行吧。」應星也笑了笑,同樣摟著丹楓開始為他寬衣解帶。

  待他們再次緊擁住彼此,一切愛意和慾求終於化作連綿情潮,在這長夜裡肆意翻騰……

  ※ ※ ※

  應星自除夕守歲開始後便未眠,大年初一的凌晨便偕同景元、鏡流、白珩一齊早早就等在丹鼎司面向麟淵境的海灘上。

  搶了個好位置,等待今年的「麟淵舞雩」開始。

  隨著時間靠近,海灘上也從空無一人慢慢擁進了同樣前來觀禮的百姓。

  興許是正值「輪祭」,應星感覺今年的人潮較往年來得多,畢竟一年對於長生種來說實在微不足道,許多仙舟人是不大過新年的,而十二年一次的儀典顯然更有一看的價值。

  「重輪祭」又會是什麼樣的盛況呢?還是難免會讓人有些好奇的。

  「啊,要開始了。」景元的聲音讓應星的注意力從人潮移回海平面。

  他們所在之處能一切演出一覽無遺。

  伴隨著曙光透出、海面一點一滴的被染上金黃色,鑼鼓琴笛構成的樂音緩緩奏起,海平面的彼方出現了一個不斷擴大的小黑點,化作他最熟悉的那人,身襲金色與青色交織的儀典禮服,踏著水浪一步步走來。

  接著,逐漸飛揚的樂音拉開舞蹈的序幕,在眾人的矚目下,持明龍尊飲月君御水飛騰至半空中,青色的蛟龍亦在其身後如影隨行,伴其身側跟隨著曲調高低起落。

  樂聲驟然磅礡而起,一如眼前翻滾的浪潮令人心緒激昂,飲月君的身影盤旋於正中央,踩著水柱與飛浪,搭配著悠揚樂曲,踏起嫻熟而優雅的舞步。

  海面上的水柱也在飲月君的掌握下跟著樂聲起伏,成為最壯麗的伴舞。

  飲月君舞蹈時總閉著雙眼,彷彿入夢、彷彿將自身一切交付,彷彿那一切翩然舞姿、磅礡氣勢均是來自體內正翻江倒海的自然牽引。

  或許,也確實如此。

  一曲終了。

  飲月君端坐蓮上,如揹負著蒼生萬物的救世神祇。

  應星會意到這便是常年的展演終章了,而飲月仍未落地,自此開始約莫便是輪祭的曲目。

  果不其然,歇息半晌後,伴奏樂聲再度響起,飲月也緩緩起身。

  奔騰的水流與浪花在他身後起落,比之先前更加繁複、絢麗。

  青色水龍一分為二,自其兩側盤桓而起。

  然後,應星聽見飲月開始吟唱。

  這自是一曲持明的傳統祭祀古調,歌詞含義已不被多數人所知,但不妨礙它聽起來的優雅、悅耳與迷人。

  飲月君隨著自己低吟出的唱詞婆娑起舞。

  他仍舊閉著眼,成雙的蛟龍在兩側相伴,環繞、盤旋,時不時順著舞姿飛入飲月君的軀體內,再隨著樂音從其掌中所御之水柱漫出成龍形,反覆演出令人心醉、稱奇的舞蹈。

  從觀眾的目光望去,竟難分出主舞的是飲月君還是那青色水龍,彷彿人龍合為一體。

  海灘上的眾人紛紛發出喝采,隨著激昂的樂音鼓動著。

  應星同樣著迷地望著飲月的舞蹈。

  他感覺得到,那舞姿載滿了力量、祈願與庇祐,世間的最美好與最強大正集結於那迴旋著的身影中……可隨著時間流逝,應星卻越看卻越覺得心揪。

  他的視線緊追著那在空中起落的身影,不由自主地握緊手指。

  他聽見身旁的景元正讚嘆著這令人驚豔的舞步,白珩也針對那曼妙的歌聲誇獎了一番。

  但那神頌般的歌謠,應星卻是越聽越是感受到可怖。

  這便是,丹楓作為飲月君的舞雩祭祀嗎?

  應星無法捕捉到自己為何會湧出這些難受的情緒。

  但他感覺自己確實地在眾人皆難以捕捉到的展演中,看見丹楓的模樣了。

  那人正閉著眼,獻祭著他所有的一切,予天地、予眾生、予這足以永保安康的強大。

  在應星思考著這些的同時,不知不覺間,「麟淵舞雩」便結束了。

  樂聲止息、海波平靜,飲月君緩緩乘龍落於視野中央,以手加額行持明族禮,象徵問候眾生、問候天地,正是「麟淵舞雩」的收尾動作。

  應星跟著這個動作輕呼了一口氣,他忽然覺得好想念丹楓,親吻他、擁抱他,或說些毫無意義的廢話,怎麼樣都好。

  一開始,眾人都沒覺得有什麼,但隨著時間流逝,人群中開始冒出了討論聲音。

  因為飲月君就這麼維持著這個收尾的動作,遲遲未落下至海面,這並不符合規矩。

  「他怎麼了啊?」鏡流也困惑道,看向了他們認為最能讀懂丹楓的應星。

  「我也不曉……」應星的話還未說完,他便看見丹楓有了不同的舉動。

  他看見丹楓睜開雙眼,彷彿正望著自己的方向,輕輕勾了勾嘴角。

  霎時,海面上水柱再起,一共五條青龍盤旋而生,倒海般的氣勢彷彿天地色變,只見浮在空中的那人乘著這水浪,再度吟出足以穿透人心的優美唱詞,游轉姿態、翩翩起舞。

  這次沒有任何伴奏了。

  舉眾譁然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

  「這不是儀典的一部分吧?」

  「龍尊這架勢,好像是……重輪祭?」

  「不是吧?難道他弄錯年歲了?」

  「怎麼可能,這都沒伴奏了,記錯也該發覺不對勁了吧!」

  「這……不能讓他就這麼跳完吧?」

  可丹楓的歌聲仍舊自寂寥的海面,穿透了一切困惑、驚懼與紛擾,清楚地傳到了應星的耳中。

  此時,旭日已經升至丹楓身後了。

  金色陽光從他身後照下來,在海面上印出清晰可見的影子。

  在這新生般璀璨的天地間,丹楓兀自獨舞著、獨唱著。

  翠金色的長袖隨著其舞蹈姿態飄揚,在漫天水霧中彷若燦爛金石,耀眼而奪目。

  蟠龍同樣舞動於其身側,它們隨著龍尊口中的唱詞擺動,或隨著高昂樂句將那金色身影拋至高空,或隨低啞的嗓音潛隱藏匿那那蹤跡,它們時不時與龍尊交融,將其吞沒亦受其支使。

  這已經不僅是舞蹈了。

  彷彿盤古闢天地時所踏出的第一步,生命萬息皆凝結於伊始的這一瞬脈動。

  無可取代、無可媲美。

  龍尊的身形同樣隨著水龍的翻湧時現時隱。

  可不知何故,這一回,應星看清楚了丹楓的模樣。

  彷彿他的戀人正有些狡黠地輕笑著,為了自己,正在與祭予天地的禮法抗衡。

  然而,不久後,代表那禮法的數架星槎便自丹鼎司停泊口飛出,去往龍尊的方向,似是要阻止這祭祀環節持續失控。

  丹楓並沒有阻止這些星槎靠近,可當這些星槎重重包圍了那正潛心於舞蹈的他時,一道沖天水柱驀地現形,貫穿丹楓所在之地。

  須臾之後,便又化作水花消散,連帶著丹楓的身影都消逝無蹤。

  見此,應星禁不住笑了出聲。

  不作他想,他當即轉身穿過重重人潮,離開海灘,飛奔至丹鼎司渡口,再順著甲板繞過幾處蜿蜒小徑……

  他知道丹楓會去哪裡。

  果不其然,待他終於繞了近半圈丹鼎司外圍,總算到了那臨海搭建小涼亭,丹楓已經站在亭下等他了,一如過往每次他被下了禁出令而需掩人耳目的時候。

  此刻,丹楓正著一襲燦色華服,從頭到腳戴著一身金青色交織的新年飾品,一舉一動一頻一笑皆奪人目光。

  他們七日未見了,迫不及待地,應星一步入亭內,便上前狠狠地抱住了丹楓。

  「喜歡嗎?」丹楓的聲音傳入他耳中。

  「你可真敢……」應星把臉靠在了丹楓的肩上,話音裡同時帶著笑意與哽咽。

  「我是問你,喜歡嗎?」丹楓也笑了出聲,但他卻是有些強硬地伸手抬起了應星的臉,執意要他看向自己給出一個答案。

  「你說什麼?」應星看向丹楓,眼眶微紅,「我沒辦法再更喜歡你了。」

  眼前這人早佔據了自己心中最濃厚的情感,已臻極致。

  「誰問你那個?」丹楓微嗔道,卻仍舊笑著,「今日的舞雩,你可看清楚了?」

  「一瞬沒漏。」應星捧起丹楓的臉,按耐不住地吻了上去。

  他總覺得此刻擁吻著一身華麗禮袍、祭祀裝束的丹楓像是在褻瀆神靈,或許也確實是如此。

  可應星心中無半分惶恐,只有痛快。

  一吻畢,應星才覺自己心中滿溢的情感稍稍緩了下來。

  他擁緊丹楓,任對方倚著自己的肩頸輕輕吐息。

  應星感覺到丹楓有些倦了,想來也是,籌備祭祀儀典,與龍心交匯,肯定不止一宿沒睡。

  他輕輕拍了丹楓的背,也替他擋了擋那隨著晨曦漸起而逐漸增強的海風。

  他暫時不是飲月君了,而他想讓他好好當一會兒他的丹楓。

  「你能待多久?」應星在丹楓耳邊輕問。

  「一刻也不能。」丹楓用有些慵懶的嗓音應道,「看那些老傢伙的能耐吧。」

  然後,應星便又輕輕地笑了。

  「今日……你是要讓我少些遺憾嗎?」應星指的自是在祭祀場上擅演重輪祭舞之事。

  「那你,少些遺憾了嗎?」丹楓倚在他懷裡,以答代問。

  「早算不上是遺憾了。」應星吻了吻丹楓的前額,「但你這般可真是讓我……」

  應星很難用言語表達出自己那一瞬間的心情。

  當他會意到,丹楓那窮盡力量的淒美姿態,不是祭獻於眾生,而是為了贈與自己……

  當他看著他,決絕而執拗的,背著千般戒律,只為了自己……

  他抱緊丹楓,說不出感受,只覺得整顆心都化了。

  可丹楓卻是輕輕搖了搖頭。

  「我矛盾得很。」他抬起臉看向應星的雙眸,有些感慨地溫聲開口,「我分明厭透了那舞雩祭祀,卻總想要你看。」

  「嗯。」應星輕輕撫著丹楓的背脊,他有感受到了。

  「只消你看著……」丹楓盯著那雙淺紫色的眼瞳,此刻它正溢滿著柔情,而自己早沉溺其中,「就算是在那祭台上,我也能覺得歡喜。」

  「所以……我才不要那樣。」丹楓話調一轉,嗓音中帶上了些許哽咽,「我不要百年後,我在最重要、最盛大的儀典上獨舞,眾人皆見著,可裡面獨獨沒有你。我受不得那樣。」

  「所以,今日我便要你見得,我最重大的一次舞雩。」丹楓輕輕撫摸著應星的臉龐,「我便要記得今日這瞬,你看著我、看著我的舞雩,往後百年、乃至千年,往後每年舞雩我便要想著今年、想著今日、想著你……我要永遠都想著你,永遠令今日的你看著我。」

  「好。」滿腔情感確實地融化了應星的心口,他眼框裡噙著淚,嘴角卻是笑著,「我會永遠看著你……往後百年、乃至千年……」

  而後,丹楓也跟著笑了,他吻去應星臉龐上替自己落下的淚水,「所以,我也不單是為了你,也是為了我自己。」

  「今日與你,便再也算不上遺憾了。」他迎著新年第一日的晨光,把握著這短暫的一瞬,笑著一遍遍親吻自己的戀人,「新年快樂,應星。」

  蒼茫天地,蜉蝣一生。

  萬物芸芸,轉目即逝。

  可與君一瞬,便得了無憾恨,便得安渡餘生,歲歲年年。

  (與君一瞬 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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